自从吴檞接过班主任一职,何莫就一直是稳居倒一,吴檞倒不为奇,奇怪的是何莫在高一时的成绩都是排在全班前几名,到高二下学期时成绩断崖式下滑,都可以让人合理怀疑前后不是同一人考出的成绩。
最为烦恼的是何莫每个晚自习都不来上,他手上有病例说自己的病必须每天晚上定点回家吃,与晚自习的时间冲突。何莫在白天也经常上课睡觉,被老师点名说是自己的药效发作,反正何莫也是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不会打扰其它同学,长期以来就没有老师愿意管这位学生。
在吴檞为方晟补了两个月的英语后,不说是大进步,起码能考九十分以上踩着及格边上。吴檞想要试一试,拉何莫一把。
吴檞没有把何莫叫到办公室,他只是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趴在栏杆上,来一场普通朋友之间的交流。
微风吹开了吴檞搭在额前的头发,他先开口说道:“你最近的病好些了吗?”
何莫本来低下头,听到吴檞的话后稍微抬起些,他好久没有听到过关心的话,说同学把他当死人都不为过。
吴檞说:“如果你的病好一些,你介意我给你补一些课提高成绩吗?”
如果不是何莫喜欢用刘海遮住自己的额头,让人几乎看不到他的眼睛,吴檞第一次知道何莫的眼睛原来这么大。何莫用黑溜溜的眼睛盯着何莫问:“补课要花钱吗?”
吴檞笑了,原来他只是在担心这个:“无偿的,不然我找你来干什么。”
“我不信你肯定是想要除了钱以外的其它补偿。”何莫像一只害怕生人的小仓鼠,往后退缩,发现后面是墙就一下字钻进教室,落荒而逃。
其它补偿?
吴檞看何莫反应如此剧烈就没有再去找他细问。
上课的时候,吴檞手机不断在讲台上抖动,吴檞没有管它接着讲课,突然一个电话打过来,吴檞看到来电显示蹙起眉头,拿起电话直接挂断然后开了静音。
吴檞的一举一动都被方晟看得一清二楚,他从吴檞的眼睛里看到一丝悲伤的暗流在涌动。
下课后,吴檞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人后,打开手机全是微信弹出的消息。
[楚河川]——小檞,过了这么久我发现还是你最好,跟我重新开始好吗
[楚河川]——我听别人说你离开京城去了一个小城市,我们在一起过不好吗
这一条条消息就像一根根刺扎在吴檞心上,吴檞看到自己上一条发的消息已经是在八月份:分手吧,我们各自不要再相见。
吴檞自嘲道自己为什么犯贱还把这个人的微信留下。
吴檞很久没来到酒吧这样的场所,扑面而来的香水味,黑暗条件下中心发射出多重颜色的彩球闪得晃眼,底下的人群沸腾,他来到一个小角落坐了下来,远离尘嚣,黄色灯泡发出幽暗的光打在油腻的桌面上,默默地点了一杯几乎没有度数的鸡尾酒。
吴檞天生不喜喝酒,就算是低度数的酒,流入喉咙里只觉得苦涩和火辣。
他想起自己的前男友楚河川,他们俩是在国家集训队认识的,当时少年的他们意气风发,可谓是天之骄子,一起拿金牌,一起报送北大。
当时国家集训队是封闭式管理,吴檞人生地不熟的,只有楚河川主动和他交朋友,楚河川跟他弄一些暧昧的小动作他也不介意,因为他自己心底也喜欢着楚河川。
大学后,楚河川约他来到酒吧,吴檞从小都是乖乖孩子,从来没来过酒吧,滴酒不沾,那是他第一次来到酒吧。
楚河川请他喝酒,吴檞浅浅地喝了一口就觉得很辣,但楚河川很能喝,与吴檞边聊边喝。吴檞看到楚河川脸颊变得微红,楚河川借着酒劲壮胆向吴檞表白,吴檞也有些酒头上劲,再加上他本来就喜欢楚河川,就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他。
楚河川是一个很高调的人,他喜欢在校园里明目张胆地牵着吴檞的手,吴檞会扭过头感到害羞,学校里的人都觉得他们俩般配。楚河川还喜欢把一些恋爱的短视频发在微博,评论区都是“摩多摩多”、“啊啊啊北大双学霸的恋爱!!”,吴檞不太喜欢自己的私生活给别人看但还是由楚河川来。
到了大四,吴檞发现楚河川没有以前对感情热烈了,他认为应该只是过了热烈期接下来就是细水长流,吴檞为了给楚河川安全感,就选择跟楚河川说自己回一趟家准备向自己家长公开他们俩的事。
吴檞向家里出柜后,他的父亲直接给了他一巴掌大骂自己家没有这样的儿子,母亲只是在旁边默默地流泪。吴檞头也不回地离开家,父亲还想追他后面用拖鞋打他,被母亲制止住了。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在家里吃一顿久违的晚饭,现在却灰溜溜地流落街头找一家普通的馄饨店吃,透过店内的玻璃窗,他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是楚河川。
只是楚河川旁边有一位陌生女孩挽着他的手,吴檞不敢贸然上前,他怕这是误会,也许那个女孩只是他妹妹,于是他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就低下头继续吃混沌不让楚河川发现。
待楚河川走远后,吴檞立马将照片发给同系的女生问认不认识,女生惊呼道这是新来的学妹。
可能楚河川也没料到吴檞会被家里人赶出去以至于能在街道被吴檞看到自己的行径。
顿时间吴檞感到由衷的寒冷,如同坠入冰窖,他的眼泪和混沌汤混在一起,和他的心一起凝固。
吴檞颤抖着手将图片发给他,他死盯着微信的聊天框,对方毫无反应。
学妹发来一大段安慰他的话,他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失魂落魄地坐在店里,直到店里打烊,他出门来到荒芜一人的街道,一排排的店铺熄了灯,四周归于死寂。
手机里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对不起,当时在国家训练队没有女生,都是一群男生,就如古希腊的同性恋军队,我把你当作同进出的爱慕对象,这样才会给予我前进的动力。直到我发现我对女生更有感觉,我应该是异性恋,不能给你幸福抱歉。”
话是说得客气,既然发现自己是异性恋为什么不主动跟自己说然后和平分手,非要等自己发现才摊牌。
那一天吴檞是在酒吧过夜的,如果他的家人支持他的恋情,如果他和楚河川能幸福地一起生活,他会毫无顾虑地继续攻读数学,读完研究生再读博。
他觉得自己单纯,单纯得可怜。
他想换一座小城市,远离这里的一切,开始一段新的人生。吴檞曾经规划读完博士到科研院所从事科研教学工作,留在象牙塔里,而现在他放弃这条路的他发现本科毕业最适合的工作就是当高中数学老师,于是他大四下学期通过笔试面试顺利拿下教师资格证,坐上火车彻底告别自己从小到大的地方,来到异地成为这群孩子们的老师。
吴檞还留着和楚河川的合照放在相框里,他想今天回去就把它扔进垃圾桶里。吴檞又闷了一口酒,借着这口酒,他决定把楚河川的微信删除并拉黑,他逐渐习惯新城市的生活,作为高三学生的班主任根本不能与过去藕断丝连。
在酒醉微醺的状态下,吴檞看到了一副熟稔的面孔,但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的视线摇晃不定,反应也要慢半拍。映入眼帘的是银色有轻盈的丝纱质感的吊带裙,一只手顺着大腿根伸进裙内,穿裙的人身体微颤,但依旧有条不紊地给面前的客人酌上一杯酒。
在搭下的齐刘海下,吴檞看到再熟悉不过的眼睛,他还记得今天在学校何莫正是用这双深邃不见底的大眼睛盯着他。
吴檞算是知道何莫从不来晚自习,早上昏昏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