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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今日恰逢询休,大部分官员今日都未曾点卯,偌大一个府衙显得有几分空旷,所以她父亲才顺道将她带了过来,但就算这样,她一个闺阁女子待在这刑部府衙也不像话啊。

索性也是无聊,桑窈又好奇问道:“那你可知是哪位大人要来?”

她爹平日里架子可高了,总爱端着张冷脸对官职低的颐指气使,能叫她爹这般相迎的恐怕不是什么一般人。

侍从摇头,如实道:“属下也不知。”

但他也能猜到一二,这几个月来桑大人都有意结识那位,但一直苦于没有契机,而今日本该询休,桑大人却仍留此处,约莫就是为了接见那位。

桑窈轻声念叨:“该不会是什么皇子皇孙吧……”

话才出口,外头便传来一阵沉闷又略显凌乱的脚步声。

与此同时还伴随着她父亲桑印亲和又讨好的寒暄。

桑窈倏然噤了声,外面的声音清晰传入房中。

“他原本昨日就该给押到诏狱去的,是我听贤侄今日来访,才特地把这人留到今日。”

“贤侄要不先坐一会?待我叫人把那罪犯押来见你。”

她不由心想,桑印对她要是有对这人一般和善,她也不至于如此怕他。

隔了一会她又实在是好奇,便悄悄挪动脚步偷偷往外看了一眼。

远远见得长廊尽头处站了约莫三四个人,桑印微微弓着腰,脸带谄媚,正同为首之人说着话。

桑窈又往外探了探脑袋,在一众人影拥簇中,看见了他的脸。

下颌锋利,苍白俊美,一身玄黑而立,神情一如既往的疏淡,而他周遭皆低眉躬身,小心翼翼的跟着。

他身量高,于此颇有鹤立鸡群之势,气质该是寡淡薄情的,但却能轻易吸引旁人目光,可又不敢多留。

面对桑印明显的套近乎,此人眉眼间已隐有不耐,淡声一句“大人费心了”就敷衍了过去。

他说话间脚下步履未停,桑印要费劲些才能追上他的脚步,但这人全然没有要等等这位四品重臣的意思。

还是一如既往的傲慢。

谢韫,年纪轻轻就身居要职,政绩斐然。

但这并不是桑印这个刑部侍郎恭维他的主要缘由。他还有另外一重身份,谢家嫡长子。

往上再数一百年,谢家可同皇帝共治天下,朝中大半官员都与谢氏有所关联,即便是旁支疏属也足以称霸一方。

百年过去,谢家虽不同于往日,却依旧是顶级门阀,权势滔天甚至可左皇权继承。

再看谢韫其人,按当下审美,他可称第一美人,是为当今京城内闺中女子梦中情郎。

就算不论家世,桑窈与他也可称云泥之别。

她抿了抿唇,不愿再看。

然而正当她想收回目光时,那人却似有所感般忽而望了过来,恰与桑窈对上目光。

他目光冷淡却莫名带着压迫感,如深陷寒潭般令人不由屏住呼吸,桑窈顿时心中一紧,飞速缩回脑袋。

侍从贴心询问:“桑姑娘,怎么了?”

桑窈心有余悸的摇了摇头,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开始祈祷桑印千万别把谢韫带到这来,然后应声道:“没事没事。”

喜欢谢韫的女子的确很多,但那些情意大都在暗处,没人敢向其表露。桑窈也不太清楚为什么。

她暗暗揣测,盖因这厮生了一副清雅君子相,脾性却不好,还时常目中无人,如此表里不一怎么会有人真情实感的喜欢他。

她垂着脑袋想,不就一张脸能看罢了,她就不喜欢谢韫。

严格来说,谢家虽已攀上极顶,但谢韫同她之间却并没有什么尊卑关系,曾经她也被谢韫那张极致的俊脸迷惑,还以为他真是个清雅君子。

但她跟谢韫少有的几次交集都非常不愉快。

叫她印象最深的还是上回宫宴,朝中权宦,世家公子小姐皆在场,谢韫那时碰巧就站在她身边,

谢韫本身就是个极具话题的人物,跟他站在一起连她都变得瞩目了,但她是个不想被人注意的人,紧张之余正打算偷偷换个地方站的时候,突然不知怎么被人撞了一下,她重心不稳,直接朝谢韫那边摔了过去。

事出紧急,就算她已经非常努力的稳住身形,还是没能力挽狂澜。

但没关系,她旁边还有个人。

很显然,按正常逻辑,不过是举手之劳,只要谢韫还是个正常知礼的人就会出手扶她一下。

时下民风开放,扶一下也不会怎么,更不会有人说闲话。

那一瞬间她心里百转千回,一边恨自己没站稳又一边对谢韫心怀愧疚,甚至连怎么向谢韫道谢都想好了。

但紧接着,她就看见谢韫淡淡扫她一眼,继而身形微侧,正好避开了她。

是的,他避开了,动作非常自然。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桑窈就这样摔进一侧的花圃。

因才下过雨,泥土湿润松软,所以她一点也不疼。

但她知道,脸已经丢完了。

彼时众人或惊讶或嘲讽的目光她至今记忆犹新。

她非常确定,只差一点,哪怕谢韫只出手捏一下她的衣裳她就能稳住身形,可是他就是不动声色的躲了一下。

混乱之中她狼狈抬头,男人身形修长,居高临下的看她一眼。

不见讶异,不见嘲讽,不带任何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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