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黑暗中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心跳和脉搏紊乱,朱厌无法通过生理反应掐算时间点。他只知道过了很久,“咔哒”一声监室的门开了,大概是想上他的那个马见晨来了。
……
朱厌和这位马家的三少爷只有几面之缘。那会儿他和希泽去耶路撒冷出任务,战局紧张后希泽被努尔维斯家族抽调回北美,留下朱厌一个人带着eas的行动支队在亚欧大陆周旋。
朱厌从来不吝于将局势搅得更乱,更何况那时候他对亚欧大陆上声名鹊起的反抗组织“罪徒”充满了兴趣,急需一个混乱的环境以便他和反抗组织的领袖们接洽。
于是,他借着eas行动支队临时队长的身份,和梅耶奇家族、马家谈判。谈判很顺利,两个本就有联合倾向的家族在他的劝说下终于下了联合的决定。这引起了远在北美的努尔维斯家族的恐慌,政治上的利益博弈成功取代反抗组织的存在成为主要矛盾。
就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马家羁押了他,当时在耶路撒冷主事的马见晨将装有消息记录的显示屏递给他,看着他笑:“努尔维斯家族请我帮忙除掉你,看来他们并不赞同你跟在希泽身边啊。”
朱厌早就知道希泽家族里的那些人不待见他,尤其是在希泽十四岁觉醒a级异能“真理裁决”,就任eas行动支队队长,前途肉眼可见地一片大好后。一个没有异能,还满脑子离经叛道思想的朱厌,无疑会是希泽前进的阻碍。
所以,朱厌没有表现出分毫不忿和惊讶,他放松地靠在墙壁上,似笑非笑地看着马见晨,问:“马先生还不杀我,而是在这儿和我废话,恐怕有求于我吧?”
“我很中意你。”马见晨说,他抬手去抚摸朱厌的脸。
“有屁快放,别动手动脚的。”朱厌不明所以,抬手挡住马见晨的手,回敬一个极富有挑衅意味的眼神。
马见晨也不在意,收回手,继续道:“我收集了很多关于你的信息,以一己之力搅动整个亚欧大陆的局势,这样的人物竟然只是个贫民窟出身的贱民。我那时就在想,要怎么才能把你搞上床。”
这番话不可谓不露骨,饶是朱厌,在乍一听到时也愣了两秒。跟在希泽身边五年了,他自然知道一些上等人有独特癖好,喜欢找一些好看的少年供自己淫乐,但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自认为自己长得绝对不“娇媚”,而是凌厉硬朗、颇有攻击力的那种长相。而且他行事向来干净利落,不至于给同性留下太多遐想。
于是,朱厌站直了身子,说:“抱歉啊,我不是同性恋。”
谁知,马见晨笑出了声,好像朱厌说了什么不可理喻的话:“你知道吗?无关乎性别和性取向,我只是想玩玩你,像你这样的贱民生下来就应该被人玩……”
朱厌果断扬起拳头,砸向马见晨的鼻梁。
就在将要触碰到的那一刻,一阵麻痹感从脊梁上升。是电流罩,一种高科技的护具。
电流传遍全身,朱厌抽搐着倒在地上,他罕见地感受到了恐惧的情绪。是,他是贱民,没有人会管他的死活,那些大人物一只手就能摁死他……
可谁又比谁高贵呢?凭什么他就该任由这帮人搓扁揉圆?但事实就是如此,科技、势力、地位……无数因素纠缠在一起,他甚至无法做出有效的反抗……
他恨极了这种情形,然色厉内荏。
如果那些上等人真要对他做什么,他没办法拒绝……
马见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不喜欢强迫别人,我会等你情愿了再做,那时候我会放了你,你想要地位或是金钱,我也不是不能给你。”
这话倒像是施舍,这些上等人自诩为优雅,恪守着一套虚伪的礼仪,说到底不过是无聊与空虚,他们得到了至高无上的特权,却不知道该怎么消费……
朱厌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些,太过于讽刺了,他不可遏制地笑出了声,牙关“咯咯”地打颤,他反而越笑越愉快。
马见晨展现了一个上位者的宽容,他不置可否地丢下了朱厌,好像就此把他忘在了无边的黑暗里。
朱厌有时挺感谢这货的傲慢的,要是这货真的不顾一切上了他,他觉得他会有心理阴影,绝对一想到就会吐。
黑暗中时间的流逝变得难以计算,意志和情绪时常在崩溃和强撑的坚韧之间张驰,就在朱厌以为自己要烂死在马家的地牢里时,希泽来了,带来满面的血腥气和刺目的光撞入朱厌的视线。
“哟,你这样的不算违规?”这是两人见面后。你真的要把希泽放回去吗?”
朱厌有气无力地瘫在老板椅上,仰头看她。她继续道:“梅耶奇家族已经布好局了,希泽一回去就会面对军事法庭的上诉,大概率会被关进秘密监狱接受调查。他们不会让他活着出来的。”
朱厌“哦”了一声,似是失神。
hers斜靠在窗边,饶有兴趣地问:“所以,你真的打算放他回去吗?”
朱厌没有立刻回答,hers便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等着。
半晌,朱厌咧出一个辨不出真实情绪的公式化笑容:“女士,我想你对我们罪徒的信誉有些误解。我们一向言而有信,只要gfa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自然会将人质全须全尾地送回去。”
这算是很直白的表态了。
“哈,我明白了。”hers了然,将自己隐入阴影,只留下声音在空中回荡,“那就祝你们好运了。”
hers明显知道更多,但她显然不打算全盘托出。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没有固定的立场,只待变革的舞台搭起便待价而沽,兴风作浪。
当然,朱厌也没有和一个情报贩子推心置腹的兴致。
那段对话在这几天时间里无数次在朱厌的记忆里回荡,他没来由地想起十年前他与希泽见的最后一面。
当时希泽看着他藏身于集装箱中上了货船,他在船开动后终于还是没忍住,透过铁皮的缝隙向岸上看。他看见希泽笔直地站在码头的灯影下,面容模糊在光晕里,银白色的军服浑然一体,看不出沟壑轮廓,像极了死去的雕像。
那一面远比一周前的相见更为鲜明,带给朱厌的感触远甚于这几天将希泽攥在手中的朝夕相处,那会儿他们都还更像是活生生的人,而现在的一切都好像隔着薄纱,给朱厌一种虚幻的不真实感。
朱厌不由猜测起那时希泽孤零零一个人站着时,在想些什么。
海关的层层盘查,eas对反抗组织疯狂的绞杀,席卷亚欧的叛乱,此去十死无生。希泽应该是想要留下他的,让他东躲西藏几年,等局势变化了再顺势而出。但希泽同样知道,他是不会安于苟且的人,哪怕面对死亡。
于是,他们终究什么都没说,无声地分别,再相见已是十年之后。
想到这儿,朱厌再次笑出了声,他一边笑一边摇头,差点儿翻起了白眼。
直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才弯着腰从老板椅上起身,踉跄着推门而出。
向地下一层的监室走去。
“我带着罪徒两百万战士的嘱托,亚欧大陆七十亿人民的希望,朱厌同志的信任站在这里,希望能就和平问题和联邦达成共识,并向全球人民表明罪徒的态度……”
谈判前期的舆论战正紧锣密鼓地进行。
陆深的演讲视频在各大主流媒体上传播时,朱厌正在地下监室和希泽闲聊。
如果是寻常人处于这种羁押和被羁押的关系,一定不能保持面上的和平,但到了朱厌和希泽这个位置,基本上已经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