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背上的动静,徐欥停了下,问:“您是要下来吗?”
“不是。”
徐欥重新出发,一边不紧不慢地滑行,心中有不安的预感,一边劝阻:“那您别乱动。”
时舒一只手腾开了,慢慢往下挪,隔着雪服掐准他腰窝的位置,用不轻不重却恰好合适的力道,用力一捏,徐欥就毫无防备地闷哼了一声。
他的不安预感。
还是如期降息。
“超过他。”时舒淡淡道。
时舒看不见他雪镜、面罩、头盔下面的表情,但想也能想到,红树莓果肯定又熟了透了。
接着,时舒终于感受到了他有了反应。
他脚下的滑行轨迹在改变,由饱满的弯形轨迹到半弧,再到直线滑行,他很快向前追赶着,他的速度越来越快,身体的重心随着他移动上身和下肢流畅过渡,又过渡到大弧形的滑形轨迹。
白雪场地里穿梭畅行。
风穿透面罩拍在脸上。
耳边有汹涌的声浪,她乘着一抹自由的绿,湖水绿,感受着白雪之上的速度与激情,由速度带来的心跳加速,才足够刺激。
爱自由。
没一会儿,他们便乘着风擦着刚才的那位代滑教练身边而过,没停也没留,只有风声顺时针捎来,身后的震惊和呼喊。
“卧槽,你这么快?”
“绝对是个大佬,是个狠的。”
“这就对了嘛,年轻人怎么能没有一点儿好胜之心呢?”
“得嘞,这下不用担心女朋友,被别人抢走了。”
-
远出人群一公里左右的距离。
徐欥半犁式拐进一条窄道后,又重新放缓速度,窄道两边是高大浓密的云杉林。
徐欥的视线穿过云杉林,就望到了终点。
速度似乎是一瞬间又缓了下来,他不走常规的窄道了,他穿进去云杉林,在树与树之间,慢悠悠滑起了野雪。
察觉到他扣住她膝窝的手有一瞬地发紧,他拐进没有滑行痕迹的云杉林前,似乎是有那么一下欲言又止,时舒于是拍拍他的肩,问:“怎么了?”
“你想说什么?”
时舒想——
他要是在这个时候,提出一些“能不能的问题”,来征求她的意见。
她都会答应。
她心里也模拟过几个问题。
比如——
我能不能跟你谈恋爱?
比如——
我能不能跟你交往?
比如——
我能不能做你的男朋友?
又比如——
你能不能做我的女朋友?
诸如……此类。
-
云杉林不过百米,冲刺只需要八秒,甚至更短。
即使徐欥无厘头走了树与树之间的野路,也不会需要超过十五秒更多的时间。
过了这十五秒,她就会从他背上跳下来。
他也就不会再有机会问出口,又或者是,不会再有机会提醒她记住今天。
等着他主动开口询问。
时舒特意掀开雪镜,欣赏着沿途的雪景,她仰起脑袋抬手摘了片好看的树叶,听见徐欥问:“能被您记住吗?”
这问题和她假想的那几个不一样。
时舒手里捏着树叶,眨了一下眼:“什么?”
“今天我背着您滑雪,它有可能会成为您那些不错的体验之一吗?它能够被您记住吗?”徐欥吸了口气,全盘托出:“再有人像我今天这样问起您,您回忆起那些让您觉得不错的体验时,您能不能也想起今天?”
时舒愣怔须臾,片刻后,一双没有佩戴框架眼镜的明艳的眼睛,多了几丝狡黠,多了几丝明察。
原来如此。
纯粹而美好的年轻助理。
参加工作后,才第一次遇见了让他心动的女人,他因此仍停留在学生时代才会有的美好的暗恋当中,但缺少了恋爱经验的他,在这个已不适合暗恋别人的年纪里,怎么也藏不住他笨拙的心事,所有的暧昧行为,都被他当成了他一厢情愿的付出和示好。
她这个年纪了。
难道看不出来吗?
成年人的暗恋,之所以来得顺利,是因为他暗恋的对象,对他的一种默许。
时舒把雪杖完全还给他,腾空的双手她不紧不慢地摘下手套,零下十多度的气温,她的双手很快变得冰凉。
她把双手贴在他两边颌骨的位置,手里面的树叶扫过他的皮肤,刺密密的痒:“你在跟谁较劲?”
徐欥抿抿唇,不再说话了。
他已经滑出云杉林,头顶的荫蔽不见了,四处是宽敞,光明和坦荡之中,他失去了听答案的最佳时机。
她没有回答他。
情绪稳定的人,他并不执拗。
听不到答案,就算了。
算了。
脚下的雪板止住,徐欥正要放时舒下来,却听见她突然开口,说:“当然。”
徐欥的肩膀在那一刻收住动作,直到她把话说完:“徐助理的滑雪技术非常棒,于我而言,不仅是一次不错的经历,还是一次难忘的体验。”
她在光明之处,回应了他不磊落的问题。
听到了想听的答案,徐欥就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他松了肩和手部的力道,检查过地面的平整,才慢动作地将她稳稳放下来。
看见时舒已经摘下了头盔,露出明媚漂亮的脸庞,他联想到自己还佩戴着头盔雪镜,遮得严严实实的,他于是先掀开雪镜,抿起唇线侧过身对她笑着。
可就在这时,一群七八个人逆着雪道反方向滑行,从时舒身后的方向来势汹汹,他们向他们所在的休息区域冲过来,徐欥的笑容僵了住。
说时迟, 那时也快。
容不得徐欥有充分的思考周全,得体,他动作迅速地揽过时舒的肩膀, 往旁边躲开。
但旁边也有鱼雷。
躲不开了, 那人的速度又快又猛,冲撞过来。
猛烈撞击下,三个人全部摔进了雪道里。
时舒感觉到她被人抱着,在雪地里滚了几滚。
他牢牢地将她的脑袋完全保护在他的怀抱里, 除却急促而剧烈的重物撞击的声音,她还听见对方,既熟悉而有力的心跳声, 一颗年轻又健康的心脏。
是她刚刚才确认了, 他并不是在跟她暧昧, 而是仍陷在自以为是的暗恋之中的, 她的年轻助理。
风雪来了, 他在摧枯拉朽中尝试敲开她的门。
他紧紧地抱着她,他的气息裹填着她身边的一切空隙和死角, 她挣脱不开他的禁锢和保护, 他的衣物清洗得干净清香,她听到他短促的痛楚和闷哼。
以及——
尘埃落定后。
他倒吸着凉气,顾不上同失礼方理论,而是先扶着她起身,关心起她的状态来:“您有没有哪里受伤?”
托他的福, 他的准备工作做得细致,她的大腿内外侧、膝盖、肘部都有穿戴着护具。
因为刚才的代滑体验, 她脚上没穿板,只穿着防滑保暖的滑雪鞋, 避免了穿板固定的二次伤害,而小腿和脚踝处又被他腿部的力量紧紧钳制着。
唯有三样,她恰巧摘掉的头盔,雪镜和面罩。
当然,他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她没能有任何防护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