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结束后就是高二。
高二的时候重新分了一次文理班,周依依这辈子选了文科班。
高中的氛围就是一年比一年紧张,高二开始恢復了早晚自习,每天的课程更紧张,学习任务更繁重。
裴言倒是能适应这么紧张的节奏,高三那年她比这拚命辛苦多了,现在这些知识她还没忘光,补补就能回来,老师们都因为她的进步而诧异,第一个月月考结束时,裴言跻身年级前十,因为进步最大,被抓去在年级广播里分享学习经验。
她最怕的就是这种场面,这种模板里的话谁都会说,谁都知道,但知道是一回事,行动是一回事。
裴言在广播里毫无感情地念完了被老师审核过一遍的稿子,临到结尾时,不自觉放下了稿子:“其实,我成绩进步这么大也要感谢我的一个……同学。他其实帮助了我很多,学习笔记和知识归纳都是他整理给我的,在我最痛苦,学到学不下去的时候,也是他让我不要轻易放弃。”
“人总是得给自己找支撑,学不下去的时候,想想身边有谁是值得自己努力前进的,就去试试吧。虽然人生里很多人都只是与我们擦肩而过,但是擦肩而过前,也有一瞬是并过肩的。在并肩的时候,遇到一个陪你努力的人,也是一种珍贵和难得。”
她不恨江越了。
那些痛苦的过去对她而言已经是彻底告别远离的昨天,但江越留给她的,却陪着她站在了这里。
扪心自问,如果不是江越,她不会有那么大的动力在上辈子那么拚了命学习,那个时候完全不觉得累,因为江越随时都陪着她,哪怕表露得没那么温情,但那些帮助也都是实实在在的。
裴言叹了口气,这也是为什么,她无法坦然真的忘记他的原因。
宋柏岸听着广播一边感动一边嫉妒地拿笔狂戳橡皮擦:“虽然不知道她在说谁,但肯定不是我,希望也别是时予。”
想了想,又泄气:“算了,还是时予吧,不然又多一个人……”
十月份的时候,江越上了一次新闻,这么年轻凭借江淮年的关系进入江氏集团高层,本身就很有非议,但江越顶住了压力,做出了不小的成绩,这才让关于他的新闻消息火热起来,褒贬不一。
郭小珍偷偷凑过来问:“你昨天看电视了吗,江越上电视了呢,财经新闻。”
裴言愣了愣:“我没注意。”
“他也太厉害了,听说暑假他们家公司接的那个跨国项目很大一部分功劳是因为他,现在他都成他们家公司主心骨了。不过厉害的人都不容易,听说他爸爸生病住院了。”
“住院?”
“对啊,好像是突然得病了,还挺严重的。”
裴言确信上辈子从来没出现这件事,记忆里她整个高中时代江氏集团的主心骨一直是江淮年,并且在新闻里出现的他都很康健。
她的内心隐隐不安起来,一个月后,这份不安终于得到了坐实,放学的路上宋柏岸接完他妈打来的电话,神情严肃地说:“江越出事了。”
江越失踪了,他联手阮南枝建立了另一个皮包公司,自己再做出了一个足够完美的企划案让江氏那边高层一致同意和皮包公司签了本年度最大的单,最后再让江氏违约,江淮年元气大伤,也终于发现了江越的背刺,于是,江越失踪了。
“最大的可能是江越被他爸关起来了,他爸那么变态,不会把他虐待得成报废了吧。”
看到裴言一瞬煞白的脸色,他又赶紧说:“不过我妈和南枝姐都打探了一下,他爸好像精神出问题了,天天在家砸东西说要杀了江越,也有可能江越是偷偷躲起来了,反正如果江越联系你,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妈会派人保护他的。”
裴言心不在焉地应下了,晚上做梦时,她梦到了江越。
在房门紧闭的房间里,她看见江越一脸绝望和痛苦,拿着刀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每一刀,他都捅得缓慢,像是要静静感受刀刃捅进身体的痛感,脸色因为失血而逐渐苍白,却挂着诡异满足的笑容。
他躺在一片穴泊中,带着笑结束了他的生命。
裴言吓醒了。
和生理性犯病惊醒的感觉不一样,这次是因为梦境而醒的,醒了才发现自己枕头湿了一大片,她哭了。
宋柏岸因为江越的事临时回家一趟,今天是周末,又不用上课,墙上的挂钟显示才五点左右,裴言闭眼躺了一会儿发现实在睡不着,心里乱糟糟的,闷堵发慌,干脆换了衣服起床准备出去晨跑一圈,结果一开门,门口正站着熟悉的身影,正是刚刚她噩梦的始作俑者。
“江越……”她惊诧出声,又赶紧压低声音看了看周围,把他拉进家门:“你去哪儿了,宋柏岸说你失踪我们都担心死了。”
“去处理了一些事。”江越看起来风尘仆仆,也很疲惫,他揉了揉眉心:“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你还是会睡不着吗?”
裴言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是梦到他了,转身去倒了杯热水塞他手里,冷静说:“饿了,想吃早餐。”
江越神色古怪地看了眼时间,才五点半,但还是转身准备开门:“那我去帮你买……”
“不用!”裴言赶紧拉住他,把他拽到沙发上按着他坐下:“我听宋柏岸说了,你爸发疯了正到处找你,你不能到处跑,先躲着等宋柏岸回来了再说吧。”
“嗯,我知道。”江越看着她,嘲讽地笑了笑:“本来我也不准备躲他,他要杀了我刚好,他就算不杀我,我也会死,然后留下证据指向他。只不过——”
他又多看了她一眼:“我舍不得你,所以才想来再见你一面。”
裴言眼眶一酸,她瞪着他:“你疯了,你没事想着什么死,好好活着!”
“我活不下去的。”他平静地看着她:“我早就该死了,我的人生没有重来一次的必要。”
“你真是自私!”裴言的骂声劈头盖脸就下来了:“你凭什么就觉得你该死,你活不下去了?行,就算你觉得你要死,但是你问过他的意见了吗,你又没有这具身体的完全使用权,你凭什么就自以为是地要带着他去死了。你总是这样,自私地做决定,对别人是这样,对他也是这样,对我……”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她终于声音变得哽咽,眼泪无法控制地落下来,像是要把那些从没开过口的怨气都发泄一遍:“……你现在也是这样,嘴上说着喜欢我,却又决定立刻要去死,你就是自私,你这种喜欢算什么喜欢……”
大概觉得自己这么哭很丢脸,裴言把水杯从他手里抢回来,泼了他一脸:“早就想这么干了,凭什么只有我在为你担心受怕,你却能若无其事地说出你要去死。”
江越被泼了一脸水,却第一时间伸出手去擦她的眼泪:“别哭,为我哭不值得……”
“我当然知道。”他越说她眼泪掉得越凶:“我是为了他哭的,这辈子的江越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要被你连累。”
江越顿了顿,他把泣不成声的她搂进怀里,痛苦地闭上眼:“我知道的,你放心,我不会去死,我会还你一个干干净净的江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