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士没有再往前走的意思,而是替她遥遥一指:“院主大人就在前方的屋子内,您向他出示这枚牌子就行。”
“那么,祝您对弈愉快。”
随着棋士的话音落下,椿理子身后的木门也沉沉关上。
现在,这座庭院只剩下她一个人。
椿理子一步一步地向位于庭院中的房子走去。
从屋子的外观上来看,能够透光的地方都被黑布蒙上,而堆积在庭院里的木刀,刀柄上还挂着水珠,没有白天使用过的痕迹。
这里很奇怪,很不对劲。
此刻,椿理子的脑海中再一次想起不死川对她的警告——
能让高位下弦鬼尊称为“大人”的鬼,绝对是上弦以上的鬼。
心中升起的直觉叫嚣着让她离开此处,而肾上腺素飙升,心脏也是扑通扑通地狂跳。
即便内心已经弥漫着生物本能的恐惧,但她还是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到了木屋前。
椿理子抬手敲门。
伴随指节撞击实木的脆响,一抹烛光缓缓从室内亮起。
尔后,从门后响起一道声音:“是谁?”
那是一道极为低沉的男声,犹如置放于庙中的古钟一般,声调低沉,余音绵长而又不怒自威。
一滴冷汗从她的后颈滑下,椿理子声音却一如既往温和:“我刚打败了棋院的甲级棋士,想趁此机会来向院主大人讨教一二。”
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后,那道男声再一次响起:“那便进来吧。”
得到准许,椿理子吞咽一口唾液,推开了屋外的木门。
漆黑的走廊之上回荡着她的脚步声,虽然没有几步路的距离,但她却感觉走到那间亮起微弱烛光的屋子十分遥远。
一声“我失礼了”后,椿理子推开了房间的纸门,瞳孔因为室内的光景骤然缩小。
偌大的房间内,一人笔直地跪坐在榻榻米之上,手中来回捏着黑白棋子,正自己与自己对弈。
鬓间两缕如烈日般的红色长发垂下,其余的长发被束成高马尾。
奇异的红色斑纹盘踞在脖子上和下巴的皮肤上。
而他本人虽然是正对着椿理子,但却在面前落下一道竹帘,只堪堪露出他的下巴,看不清本人的面容。
屋内微弱的烛光摇曳着腰肢,椿理子主动打破沉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院主大人?”
“黑死牟。”
对方的声音无形中带着一股威压,让椿理子的小腿止不住地颤抖。
“正好,陪我下完这局残局吧。”
得到对方的准许,椿理子才敢在对面落座。
毫不夸张地说,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感受到如此的压迫感。
但在坐下,看清棋盘的那一刻,她的心脏仿佛停止了一瞬。
只见棋盘上的黑子白子各成一势,双方之间剑拔弩张,虽然只有黑白两子,棋风的肃杀之气却能让人如临战场。
“若你是白子,该如何破局?”黑死牟低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垂下眼睫,椿理子将视线放在棋盘的走势之上。
白子和黑子表面看着势均力敌,但白子不过是外强中干,稍有不慎就会被黑子吞噬殆尽。
甚至不需要黑子强攻,只要慢慢蚕食,白子就会被逐一击败。
在短暂地思索之后,椿理子说出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胜利的首要,那便是攻心。”
“如何说?”
“这里是下关,也是百年前平家和源家决战地坛之浦。在决战前,平家为了占卜预测,将胜利寄托在三百只鲸之上。”
“而那三百只鲸没有游回平家战舰,一如他们没有战胜源家。可实际上,他们的胜败与否,跟那些鲸鱼并没有太大关联。”
“所以,胜利的首要便是攻心——”
一声脆响响起,椿理子捏起一枚白子,直直落在天元上,也是黑子阵型的心脏位置。
在那枚白子落下之后,棋局中的局势瞬间转变,原本相对弱小的白子瞬间脱困,反而黑子成了瓮中之鳖。
“很好的理解。”黑死牟细细看了棋盘后,开口道,“那这局就算是你赢了。”
“赢了我的人都能拿到奖励,你有什么想要的?财富?还是地位?”
想要什么……?
恐惧、不安、焦虑,所有的情绪被她强制性汇聚在一起,然后压缩成一点,沉沉地压入内心最深处。
“黑死牟大人,我不要什么财宝和虚名。”椿理子此刻的语气无比冷静。
“我想要你掀开面前的那个竹帘。”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室内陷入了落针可闻的沉默之中。
抿了抿嘴唇,椿理子十指紧紧嵌入掌心,强忍着维持自己挺直的身形。
“好。”
对方短暂的回答,如一粒石子砸入平静的水面,荡起层层涟漪。
随后,他抬起手,掀开面前的竹帘,面容缓缓在椿理子眼前浮现。
在看清他的面容的瞬间,椿理子呼吸一滞,全身上下的毛孔因为恐惧瞬间张开,脑中一片空白。
和下半张脸一样的奇异的红色斑纹盘踞在他的额头之上。
室内摇曳的烛光和椿理子竭力忍住惊恐的神情一一刻印在六个瞳孔之中。
而其中位于中间的双眼,黑色汉字刻上在金色瞳孔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