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熙笑眯眯地夹了一根鸡腿到殷夫人碗里,道:“一隻鸡两条腿,自幼这腿都是给我吃,如今我要孝顺娘亲,就请娘亲吃鸡腿。娘亲你就让念安坐下和我们一起吃饭吧,我们坐着她站着,我们吃着她看着,再好的菜吃着也不香了。”
殷夫人抬眼,正对上自家么儿黝黑晶亮的一双眸子,半是撒娇半是恳求眼巴巴地望着她,她哪里受得住?遂转过头对徐念安道:“你夫婿疼你,我自然也不能做那不通情理的恶婆婆,坐下一起吃吧。”
“多谢母亲。”徐念安在赵桓熙身边坐下,低声向他道谢:“多谢三郎。”
赵桓熙脸一红,将另外一隻鸡腿夹给了她,道:“便拿此根鸡腿收买你,以后定要和我一起孝顺我娘亲。”
“孝顺母亲本就是我做媳妇的分内之事,无需收买。”徐念安将鸡腿夹回赵桓熙碗中。
“你别在娘亲面前驳我面子成不成?我叫你吃你便吃。”赵桓熙将鸡腿夹回徐念安碗中。
“孝顺娘亲第一要务便是照顾好三郎,三郎还在长身子,这鸡腿理应给三郎吃。”徐念安将鸡腿又夹回赵桓熙碗中。
殷夫人实在看不过一根鸡腿他俩让来让去的,将自己碗里的鸡腿夹给了徐念安,吩咐一旁的苏妈妈:“下次再做鸡,吩咐厨房必得放三根鸡腿。”
苏妈妈笑着应了。
殷夫人一回头,发现赵桓熙又将他碗里的鸡腿夹给了她。
三个人其乐融融正要吃饭,冷不防外头一丫鬟进来禀道:“太太,令德堂来人了。”
“是谁?”
“李妈妈。”
殷夫人眉头一皱,放下筷子来到外间,道:“叫她进来。”
一位身穿褐色对襟褙子,面相刻薄尖酸的中年仆妇进了门,对殷夫人福了一福,阴恻恻道:“大太太,老太太听闻孙媳徐氏今日在芝兰堂不修口德贻笑大方,罚徐氏去祠堂抄写《女诫》一百遍,以作惩戒,即刻开始。”
殷夫人被气得愣住。
李妈妈眼睛往内间一扫,道:“劳烦大太太让徐氏出来随老奴去祠堂领罚。”
赵桓熙噌的一声跳起来就要出去理论,徐念安忙拉住他低声道:“老太太要罚我,你再闹也没用,闹得越凶罚得越重,一顶不敬长辈忤逆不孝的帽子扣下来,谁也受不住。”
“那怎么办?”赵桓熙急了。
“只是一百遍女诫罢了,不是什么大事。你和母亲先吃饭,待会儿给我送点吃的便是了。”徐念安说完,安抚地轻按了按他的手臂,来到外间,向面色铁青的殷夫人福了福,道:“母亲,今日儿媳在芝兰堂确有失礼之处,祖母罚我是为我好,您别着急,身子要紧。儿媳这便去了。”
看着徐念安被李妈妈带走,殷夫人气得肝疼,几乎将手里的帕子撕成两半。但老太太发话,她做儿媳的到底是不敢当着人面说一句不是。
直到人都走了,她哽住的一口气才呼出来,胸膛起伏大口喘气,指着令德堂的方向对苏妈妈道:“老虔婆,对我儿来说不过就是个继祖母,她真有脸为了五房把手伸到我儿子的房里来管!”
苏妈妈忙按住她道:“太太,三爷还在呢。”
殷夫人一回头看到赵桓熙,顿觉丢脸,想起徐念安临走前那句“身子要紧”,脑中顿觉灵光一现,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赵桓熙正着急徐念安被带走受罚,又惊讶于母亲管祖母叫“老虔婆”,无所适从中见母亲晕倒,顿时老大着忙,一边衝过去帮忙扶住殷夫人一边朝外头大叫:“快去请大夫!”
靖国公用完晚饭,正准备应友人相邀出府小聚,恰碰上一小厮屁滚尿流地往马房跑,喝住他道:“哪房的下人,如此没有规矩!在府中横衝直撞成何体统?”
小厮忙过来跪伏在地,战战兢兢道:“国公爷恕罪,小人是嘉祥居管事苏妈妈的小子,大太太晕倒了,我娘着我赶紧去给太太请大夫,所以才匆忙了些,请国公爷恕罪,恕罪!”
“大太太病了?白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病了?”长媳主理着府中中馈,这么多年来一直十分妥帖,国公爷还是很看重她的。
小厮畏畏缩缩不敢说。
“藏头缩尾的做什么?有什么事说便是了!”国公爷是爽利性子,哪儿耐烦见人这般磨蹭的,呵斥道。
小厮一下趴在地上,带着哭腔道:“是老太太因为芝兰堂的事罚我们家三奶奶抄一百遍女诫,大太太气得一口气上不来,晕过去了。”
“听说大太太气得都晕过去了!”五房内院,赵姝娴边说边笑得倒在五太太怀里。
五太太寡淡的脸上绽开一抹痛快的笑意,道:“今日是那徐氏进门头一天,就被老太太罚去祠堂抄女诫,我看长房这对婆媳以后还怎么抬头做人!”
“饶是她再怎么铁齿铜牙,越得过长辈去吗?她有本事上佛堂与祖母理论去!”赵姝娴伸手拿银叉自果盘里叉了一块桃肉,正要吃,冷不防外头隐隐传来一阵喧哗,间或夹杂孩子的哭闹声。
母女俩向窗外张望了一下,“像是你兄嫂那边传来的。”五太太唤门外的丫头:“慕兰,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慕兰答应着去了,不一会儿回禀道:“太太,是二爷在外头吃了酒回来,奶奶看到他肩上有胭脂的痕迹,追问起来,二爷不耐烦,摔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