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不——”腐龙慢慢眨了下眼睛,叹息道:“命运无常……当我还是个年幼的小女孩的时候,我梦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屠龙勇士,后来发生了太多太多美好和糟糕事情,当我二十六岁时不得不面对一条疯狂的巨龙的时候,我害怕地几乎拔不出剑……”
“你好像偏题了。”
“是的,是的,我知道。”腐龙无奈地点头,它道:“年轻人,你总得给老人一点讲故事的机会……好吧,其实也不是什么有趣的故事,我也不太想再提那些陈年旧事了。”
它眼尖地瞥见女孩正低头把玩着某物,语调微扬:“嘿,你还拿着那颗烂种子干什么,快点丢掉它。”
女孩将手的藏在身后,试图转移话题:“我记得我们在谈你为什么猎龙?”
“是的,因为傲慢,龙是最傲慢的生命,它指控我使它疯狂,我还要指控它强迫我去死呢。”腐龙不屑地啧了一声,它目光灼灼地瞪着女孩,非常严厉:“别拿着那颗垃圾了,丢掉它,它理应烂在这摊淤泥里,如果你想要一颗生命树的种子,我允许你从我的树上摘一颗。”
“为什么?”女孩偏头望它,她察觉到腐龙对她的态度是宽容而古怪的,就好像它对两颗生命树种的执着。
“它会对我有害吗?”
“非常有害。”腐龙给出兀定的回答,它别有深意道:“这是颗傲慢的种子,它因为自己的傲慢与弱小死亡腐烂,你最好不要和它扯上关系。”
“可你在意它?”女孩试探性地将拿着种子的手伸出一点,紧接着缩回去,敏感又细腻的她察觉到腐龙眼神的变换,她兀定道:“不对,你不是在意种子,你是在意我,你把我当成这颗种子了吗?”
“你不是!”腐龙重重地拍了下地面,飞溅的淤泥砸在女孩的身上,让女孩一个踉跄,腐龙有些懊丧地缩了下爪子,它焦虑道:“你才不是那颗傲慢的种子呢,我会给选你一个很好的名字,一个让你们都得到幸福的名字。”
“龙是傲慢的生命。”女孩抹去脸上的腐臭的污泥,她退后的两步,一人一龙原本亲近的距离瞬间被拉得很大,大到能听到寒风呼啸的声音。
“我说了,我不要名字,那是虚假的。”
腐龙瞪大眼睛,迫近女孩,有森冷阴暗的吐息从它的喉间渗出。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细微的白霜挂上猩红的发缕,女孩垂着眼眸抿唇沉默,许久,碧绿清澈的眼眸抬起,和那双璀璨的金黄色对上。
她轻声回答:“对不起,我不是你的那颗小树。”
腐龙急切地接话:“你可以是的,你可以是任何一颗树种,你现在还有选择的权利的!我给你选择的机会!”
它猛得扬起左翼,干巴巴的小树在劲风中瑟缩。
“它不够好吗?当你在这片肮脏的淤泥中看到这样一抹充满生机的绿意,难道不会被感动吗?”
女孩的眼中首次有了明显的情绪,那是被称为悲伤的苦涩之物。
“你还记得大树的样子吗?”
腐龙欲说而无言,它梗住了。
“你还记得天空的颜色吗?”
女孩紧紧地发问,腐龙颓丧地垂下翅膀和头颅。
“你还记得雪花的味道吗?矿石的气息,苍虎的吼叫,还有篝火和大海的喧嚣?”
“你别说啦……”腐龙感到深深的羞惭,它转过身去背对女孩,悄悄道:“我知道的,我在自我感动,我在自我欺骗……可是……”
它偷偷转过头,用同样悲伤的眼神回望女孩:“我不希望你变成腐烂的树种,即使长成这样干瘪的小树,也好过同我一样在淤泥中腐烂。”
刻薄的质问在腐龙的眼神中散去,女孩垂头盯着掌心的腐烂树种,缓缓叹息。
“将它丢在这里的人是谁呢?生命树不应该是珍贵的东西吗?”
“我不知道,当我醒来时,这里只有两颗树种,一颗已经死亡,我用尽全力才让另一颗发芽。”
一人一龙忧伤地望着那颗树种,良久,腐龙迟疑地开口。
“你也许可以把它带到别的地方去。”它晃了晃头,有些惆怅:“我曾经对它太苛严了,它不喜欢这样肮脏的环境,我居然还认为它理应腐烂在它厌恶的肮脏环境里……我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我最讨厌的模样,傲慢真是可怕的。”
“别的地方?”女孩回头望向远处摩根,困惑不解:“我还可以去哪里?”
摩根走进一人一龙的领域,她脸上挂着微妙的讽刺浅笑:“号称绝不失约的某人迟到了,但契约还是得进行。”
腐龙与女孩都不知道她在指什么,但同样敏锐的她们察觉到某人掩藏的焦虑和担忧,它们暗暗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摩根摩挲法杖,鲜红的亮痕充斥了杖身,她颌首将顶端的蛇首敲在女孩的肩膀上,对紧张兮兮的腐龙道。
“猎龙之王,麻烦你开始龙斋,赐予迷失灵魂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