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跟着老冯,去学习怎么处理出问题的分铺了。”话说到这里,于霁尘忍几忍,没忍住,还是讲了出来,“水图南已查到我底细。”
江逾白蹭地站了起来:“你来江宁几年,故意处处不露面,就是为了少与人接触,这下可好,就接触了个水大小姐,还被发现了!”
“你别紧张,”于霁尘犹豫一下,道,“她提出要和我做个交易。”
“哦交易……”江逾白暗暗松口气,看来奉鹿那边的飞翎卫,的确还有需要加强的地方,被个商人调查到线索,说出去还要不要面子了。
江逾白道:“除去要你卖身,其它什么都好商量。”
于霁尘吐出一口浊气:“差不多让你说对了。”
江逾白倒抽一口冷气:“她知道你,她还?啊?”
“——啊,我明白了,”江逾白自我说服的能力还挺强,接受新东西的能力更强,用折扇敲敲自己脑门,言之凿凿:
“国南是有这种风俗,男人和男人拜为契兄弟,女子与女子结下同老约,官府认可的,效力等同正常婚姻,诶嘿,水图南相中你啦!”
话音落下,于霁尘感觉有整排的麻雀,叽叽喳喳从自己脑袋上方飞了过去。
“让你帮忙出主意,不是让你来凑热闹的,”于霁尘抓抓手背,罕见地拿不定主意,“感觉没那么简单,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促使水图南不得不改变策略,水德音想把她嫁卫家这事,是不够力度解释的,还得让人再往深了查,水德音挪用织造钱的事,本就至今没解释清楚,他贩卖句奴挣的钱也不知去向,你让水园里的人,等等!”
——怎知这一招引蛇出洞,不是水德音故意为之?
上过沙场的人思维敏捷,能在复杂环境下迅速做出有利决定,但同时,迅速中又必须确保决定的绝对正确性,由是又会使人多疑多虑,对全局的纵览以及对局部变化的敏感,让于霁尘立马叫停了已经生成的想法。
“怎么,”江逾白在正经事上,从来沉稳靠得住,而且敏感不输老于,“哪里有问题,是水氏,还是织造局?”
于霁尘用力一拍手——这其实是非常罕见的动作,老于气血不足,不大有一惊一乍的行为——她笑了起来:“你说,是瓷行卫家富甲一方,还是我们大通更胜一筹?”
关于江宁那些富庶商贾的事,江逾白可谓没有不知道的:“卫家是江州瓷行扛把子,家中十代从瓷,卫园隻比皇帝在故索府的踔园小一点点,总的来说,卫家很富有,但我们大通比他而言,则是更富有。”
“所以,我们在这里急什么?”
转眼间,于霁尘又恢復那副胜券在握的德行,门外的天气是阴沉的,但这人清澈的眼里晴光潋滟,“等着水德音主动来找我,这不好了,‘女儿么,嫁到哪嫁不是嫁,不如嫁个更有钱的’。”
“这事我去办,包你满意!”江逾白这人,爱凑热闹是他的天性,说出来的话却少有落空的。
“越来越热闹喽!”他这样调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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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其实没有感同身受这种事,没人会理解别人受的苦难和委屈。比如在水图南看来,婚姻是个泥潭子,会让人陷入痛苦,而在陆栖月看来,婚姻是件非常简单的事。
晚饭后,她跟着大女儿,来到女儿住的小院里,继续之前的话题,努力劝说着:
“你和光文自小一起玩的,两家知根知底,省去很多麻烦事的,你侯伯母讲了喔,要是你嫁过去,她拿你当亲女儿,这个我是信的,光文他娘没有女儿,这些年,她对你一直很好的,你忘啦,”
说话间走进屋里,水图南坐到梳妆台前取卸首饰,陆栖月坐到椅子里,兀自喋喋不休着:“你小时候,见光文牵的小鸭子车好玩,就向光文娘要钱买,你侯伯母二话不说,带着你就去街上买,她对你多好啊!”
“你和光文是正儿八经的青梅竹马,知根知底,年纪相同,”陆栖月脸上露出憧憬的笑,“你两个成亲,说不准还是一段佳话的。”
浓浓的无奈把水图南包围,她把白玉小耳坠取下放到台面上,无端想起于霁尘耳垂上也有耳孔,嘴里答陆栖月道:“阿娘,不是符合‘年龄相仿、一男一女,彼此认识’,就能成夫妻。”
“噢呦,你讲这个呐,”陆栖月笑着摆手,一副你大可放心的样子,“你侯伯母都告诉我啦,光文不会同人结契兄弟的,你卫伯伯只有光文一个儿子,瓷行将来要传给光文,他肯定是要成亲生子的。”
卫光文十五岁离家,隐了身份独自在外打拚,最艰难穷困时,曾写信向水图南要过吃的,水图南把糗和脯各给他寄去十几斤,并附上几张银票,最后钱被又退了回来。
卫光文是卫家老人口中的“不孝子”,是卫氏族亲眼里的“好孩子”,他对瓷行生意毫无兴趣,反而在外“扯大旗”跑粮油生意。
“这个样子哦,”水图南和卫光文只是自幼一起玩耍的,毫无其他感情,软软反驳道:“等侯伯母把光文,先弄回家来继承家业再说。”
首先,这是不可能的事,要是卫家夫妻能把卫光文那小狗子绑回来,他们早绑了。
别人不晓得也就罢了,水图南打听到,光文长年不回家,卫氏族亲们在逼光文他老爹爹,过继族子培养,以继承卫氏瓷行,卫家现在满脑门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