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找了个理由把关衡给撵到外头去,本来也想把谌过给撵出去的,但关佳颜死死拽着她手不松开。
“姑娘,外头那个真是你哥?你哥脾气怎么样?”医生托了托眼镜,又抬眼看看谌过,“你是她什么人?”
谌过这才反应过来医生怀疑关佳颜是不是遭遇家庭暴力,赶紧推了推一脸丧气样的关佳颜:“我是她朋友。佳颜,医生问你话呢。”
不外乎医生要怀疑,关佳颜面颊上还一片青紫呢,一看就是新伤,又摔哪儿碰哪儿了?这当哥的也太糙了吧,才把人领回家多久啊就给孩子磕成这样,铜皮铁骨也架不住啊。
“我哥对我很好,我真是自己摔的,就不太适应盲人生活。”关佳颜说。
医生半信半疑地结束问话,随口问道:“家里有活血化瘀的药吗?没有就给你开点,至于这个脑震荡不用吃药,主要是好好休息。”
“有。”
“那就赶紧回去歇着,”医生看了两眼关佳颜,又把目光移到谌过身上,“盲人需要家属更多的耐心和陪伴,最起码要等她适应盲人生活以后再让她独立,不要操之过急。”
谌过还记着关佳颜方才说不清自己摔跤的情况,赶紧接话问:“大夫,她这不会摔坏吧,摔成那样怎么会不记得呢?摔懵也不能懵这么大时候吧?”
医生已经叫下一个号了:“脑震荡会有短暂的意识障碍,也常有逆行性遗忘,恢復时间长短不一,一定要好好休息,放心,会好的。”
谌过道谢后领走关佳颜,外头等待的关衡一脸紧张:“大夫说什么了?”
“没事儿,休息休息就好。”谌过随口应一声,又在心里悄悄松口气,万一刚才关佳颜突然发疯胡说八道,今夜哦不,现在已经是凌晨了,今晨他们就得在派出所好好解释解释了。
回到关家,谌过没提要走,关家兄妹压根儿也没提让她去睡客房,她照顾着关佳颜睡下后,胡乱衝个澡直接上床躺了。
大小姐的床躺着特别舒服,不知道用的什么床垫,回头她也换一个,从前还总觉得那种人体工学床垫是智商税,现在看来是自己活得太糙了。
我差不多也能算个富二代呢,谌过突然睡不着了,脑子里乱糟糟地云游天外。
这一天天过得比那种天天喊自己是牛马社畜的人都累。干她这一行的岂止是没有休息日,越是周末节假日越是忙,员工她一个月给他们调休八天,可她这个老板从来都没给自己放过假。
拍客户就等同于社交了,出外景就等同于旅游了,比赛投稿就等同于学习了,晚上回家睡个觉还不够休息吗?年纪轻轻的可不能犯懒。
还要抽空去给醉枝庄记帐报税。
好累。
这张床躺着好舒服。
本来折腾半夜都清醒了,睡意突然间跟狂风过境似地卷了她一身,谌过阖上双眼,几个呼吸之间就沉沉睡去,隻模模糊糊记着关佳颜翻过身来搂住了她的腰。
许是换了地方身体警觉,也许是生物钟太顽强,谌过还是赶在七点前醒了过来。大小姐的床垫的确挺舒服,但架不住这人一直往她身上拱,挤得她一直往边上挪,直到挨着床栏挤不动为止,手脚都没处放,简直像被麻绳捆了一夜。
谌过悄声洗漱后下楼,关衡正在做早餐。
住在别墅区就有这点不好,家里没有阿姨的话,买个早餐还挺费劲。也不知道物业管不管跑腿儿,反正她家那个小区的物业是可以提供跑腿儿服务的。
就算有这服务,关衡未必放心。
“早,颜颜还没醒?”关衡把米浆端到餐桌上,盘子里放着热好的粗粮吐司、奶黄包还有水煮蛋,另外有一份蔬菜沙拉。
谌过取了杯子自己倒米浆:“没呢,脑震荡得好好休息,让她睡吧。”
关衡脸上显出几分局促,手上拿着片吐司半天没吃一口,谌过饶有兴趣地看了他好几眼,直到她一杯米浆都喝完了,关衡才像下定决心似地开口道:“谌过,我知道这个请求很过分,但我还是得说出来,你能不能搬过来跟颜颜住一阵子?”
“不行。”谌过一口堵了回去。
关衡可能本来也没抱希望,但就这么直接被拒了也挺意外,他想着谌过怎么不得找两句理由搪塞一下,他或许还能再腆着脸卖惨,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说的次数多了,这人总得有个恻隐之心吧?
谌过夹了个煎蛋,重申自己的态度:“关哥,我的意见是,佳颜这个情况必须得寻求专业的心理治疗。你怕她一时疼,可她一辈子这么长呢,总这么下去能行吗?”
“我可以帮助她,但不能让她上瘾,”谌过严肃地盯着关衡,“你们觉得我的出现像一剂药,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是毒呢?”
她可以妥协,但妥协也是有限的。
关衡撑着额头勉强笑了一声:“我怎么会不懂啊,但真的太难了,我看颜颜那么痛苦,我也很痛苦。”
再多请求的话也不好意思继续说出口,关衡自觉收声,正打算安静吃早餐,却听见关佳颜沙哑的声音从楼上传过来。
“哥,把你的自尊捡起来,不要求她。”
谌过放下筷子,站起身望向站在楼梯上的关佳颜,穿戴整齐,头髮也没扎歪。
如果关佳颜能看见,那么她们两个人的姿态当算得上遥遥相望,只可惜那孩子是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