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了他。这一回，原来是瓮中捉鳖。
&esp;&esp;他提着剑，就在小道前方堵着我，身旁只有十数名弟子。可我知道，只他一个在此，便足够绝了我所有生路。
&esp;&esp;不过几月不见，他变了许多，看上去再无半分少年人的影子。年纪轻轻的，竟比他兄长气势更盛，只是太阴沉了。
&esp;&esp;他一步步朝我走来，我也不躲，眸光平静地望向他。
&esp;&esp;他走到我近前，一句话也不说，劈手就夺去了我腰间的匕首。我任他夺，他抽鞘看了一眼，脸色竟和缓了许多。
&esp;&esp;我这才明白，他以为我又来杀他的未婚妻了。细想还有几分好笑，也有几分心疼，看来他是被我杀怕了。
&esp;&esp;“放心罢，我同云姑娘聊得很愉快。”我率先开口道：“把你交给她，我很放心。”
&esp;&esp;他肯定听不出我的言外之意，只觉得我在阴阳怪气，冷笑一声道：“你来做甚？”
&esp;&esp;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话和云绮问得一模一样。我照旧回道：“来贺你新婚。”
&esp;&esp;这下，左耀卿笑得更渗人了。他讽刺道：“你还真不怕死。我新婚，这宴上刚好缺了你，你便送上门来了。”
&esp;&esp;我知道，他是说宴上正缺了我的项上人头作下酒菜。我翻了个白眼，继续嘴硬道：“你要祭你兄长还是换个日子罢，喜事丧事混在一起办总归不好……啊！”
&esp;&esp;我垂睫，眼睁睁看血一滴滴沁在地上，只能捂着伤口，轻轻吸了口凉气。
&esp;&esp;他出剑太快，连剑芒都没瞧见，我的左肩便又伤上加伤了。我故意戳左耀卿心窝子，果然他会忍不住出手。
&esp;&esp;“那一箭，我射偏了。”我以为他会立刻砍死我，或者掐死我，可他却又收了剑，负着手道：“自十五岁箭术大成，我再未射偏过一箭。”
&esp;&esp;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他是想告诉我，他手下留情饶我一命，我应当感念他的仁慈吗？
&esp;&esp;“我不会感激你的。”我如是说道：“你爱我是错，心软也是错。你反而应当感激我，是我将你送上了家主之位，没有我，你一辈子都越不过你兄长。”
&esp;&esp;我以为他听了这话会怒气难抑，没想到他竟然点了点头，赞同道：“你说得不错，没有你，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坐上这个位置。可是阿颜，高处不胜寒。”
&esp;&esp;我不解地看着他。
&esp;&esp;他叹道：“千万年的光阴太漫长，也太孤独了。所以我不能放你走，你必须留下来，在我身边。”
&esp;&esp;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我咬牙，一字一句道：“左耀卿，你疯了。”
&esp;&esp;“那也是拜你所赐。”他不甚在意道：“我现在不能杀你，因为我还不想堕魔。等我冲关大成，届时再杀你，如此，非但不会阻我修为，还会助我飞升。”
&esp;&esp;我听说过修仙界有些疯子会杀妻证道，却万万没料到自己能凑巧遇上这么个黑心渣滓。转念一想，他已经大权在握了，若他真作此打算，恐怕也没人能违逆他。
&esp;&esp;“左耀卿，这不是你该求的道。”我不敢再拿话激他，由衷道：“难道你忘了吗？我们在人界的时候，你说众生皆苦，修者不应沉迷自渡，而当渡人。欠你的命，我会还给你，当好你的世家家主罢。”
&esp;&esp;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活不了千万年了，合该说些掏心掏肺的话。
&esp;&esp;我顿了顿，嘱托道：“云绮是个好姑娘，耽误你们这些年，我很抱歉。她说这婚成不了，但我知道只要你想，自然可以像留住我一般留住她。别再错过了。”
&esp;&esp;“你到底想如何！”左耀卿冲我低吼，示意手下拦住我：“你欠我的太多了，一句道歉就想了结，这样耍我很有意思么？”
&esp;&esp;我不理他。
&esp;&esp;他料定我插翅难逃，便又缓了声气，转而道：“我且问你，当初为何留了成简性命？”
&esp;&esp;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我亲口解释给他听，不是傻子是什么？我才不搭理傻子。
&esp;&esp;抬头望了望碧蓝的天，我心中已有计较。这里的结界还算薄弱，只要拖住左耀卿一瞬，便有机会用法器脱身。
&esp;&esp;于是我抬起右腕，当着他的面露出了腕间红丝，疲惫道：“就当从未遇见过我罢，我不再阻你，你也莫再拦我。我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多余的，我也不愿再留。”
&esp;&esp;左耀卿睁大了眼，不顾众人相劝便要孤身上前扣住我的手腕。可我不会给他机会的。
&esp;&esp;只轻轻一扯，那根缥缈红丝便彻底断开了，悄然散作点点细碎红光。与此同时，我清楚看见左耀卿的衣袖间也出现了同样的红芒——
&esp;&esp;我们之间的灵契终于解开了。
&esp;&esp;但很快，解契的轻松之后，席卷而来的是撕裂魂魄般的痛楚以及体内灵力的疯狂流逝。
&esp;&esp;我修为不高，因而只是唇角溢血，虚弱无力。左耀卿的伤势却明显重得多。他当着我的面直接跪倒在地，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紧接着便是一群人慌张围了上去。
&esp;&esp;我很心疼他，可长痛不如短痛，这对他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esp;&esp;永别了，左耀卿。
&esp;&esp;我不再回头。
&esp;&esp;江州的夏还是那般如梦似幻，多年过去，莲湖仍如初见。
&esp;&esp;听附近的百姓说，人界早就改朝换代了，不知怎的，这处风景一直未变。我猜，可能人界帝王也游过江南，不舍此地。
&esp;&esp;当年的小屋已经不见，那是左耀卿用法术幻化出的，维持不了多久。没办法，我只好依着记忆，重新照模样搭了一间。
&esp;&esp;不过不是用法术，是亲手搭的。
&esp;&esp;我在这里悠哉悠哉地住了六个冬夏，度过了我人生最后的时光。从出生至今的这几百年，我从未享受过如此欢愉。闲时细想，我已没什么放不下的执念了。
&esp;&esp;除了一桩公案还未与人作解——那枚九转还魂丹。
&esp;&esp;这世间仙药，最负盛名也最难得的就是九转还魂丹，而与其齐名的还有一物，名为仙灵延寿丹。不论凡人还是修仙者，不论何时服下此丹，寿数都可以延长一倍。
&esp;&esp;前者起死回生，后者延年益寿。左耀卿的母亲实在是个不偏心的好人，她手中恰有两物，临死前分别留给了两个儿子。左耀卿手中的是九转还魂丹，左昭恒则得了仙灵延寿丹。
&esp;&esp;若他们各自所持倒也罢了，巧合的是，左昭恒将此丹赠予了我的姐姐雪青。
&esp;&esp;他心中有愧，甘愿不续自己的千年寿数，也想再续雪青百年。可惜后来，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