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放学回来,他不想回家,便蹲在院子外面,和那只白色的小狗玩上一会儿。
小狗很乖,很听话,知道自己不能跟着他进入别墅里面,每次将他送到门口,小狗就会蹲在一旁目送他回家。
第二天,小狗也会准时出现在附近,对着池景行摇尾巴。
直到有一天,那只小狗没有再对着他摇尾巴。
他有些紧张地跑上前去,很快便尖叫出声——
棕色的泥土和鲜绿的树叶之上,小狗的一张狗皮混着暗红的血迹,残酷而血腥地被丢在了地上。
池景行双手颤抖地捧起那张狗皮,小狗的毛发还有些许温热,他不免惊惧地想到,它被剥皮的时候,也许还并没有死。
而这个时候,池焰笑着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池景行抬眼看去。
池焰手中提着的,正是没有了狗皮的白色小狗。
鲜红一片的肌肉纹路,刺鼻的血腥味悉数钻进了池景行的鼻腔,小狗那双从前总是亮晶晶地看着池景行眼睛已经没有了半分色泽,昏暗一片,像是深深的泥潭。
无论对任何人都和善温柔的池焰,只有池景行才知道他的真面目。
那是池景行最后一次向母亲求助,他哭着抱住池夫人的腿,结结巴巴地求她。
“妈妈……狗……狗狗死了……”
池夫人却狠狠甩开池景行的手,眼神冷漠至极。
“狗死了关我什么事?池景行,我告诉你,你要再这么废物下去,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整个池家日后都会是池焰的,我和你就一起去死。”
自那以后,池景行高烧不醒,池卉将他送去了医院,而在池景行醒来之后,他便被医生判定了严重的躁郁症和自闭症。
在池景行昏暗无比的童年时光里,在医院接受治疗的那段时间,竟然成为了他唯一有温度的记忆。
而那也是他第一次遇见苏梨的地方。
……
池景行记得很清楚,有一次心理治疗后,池卉告诉他,池夫人和池老爷晚一点会来看他。
可是他并不想见自己的父母,于是趁着池卉不注意,便一个人偷偷去了天台。
他一个人站在天台的边缘,看着底下走过形形色色的人,心中忽然有一种想法,人从这里跳下去,会不会死呢?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道稚嫩的声音。
“我妈妈说过小孩子不能站在那么高的地方,要是摔下去了,会受伤的。”
池景行被这道声音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回头看看是谁,身子颤了颤,险些掉落下去!
一双温热的小手及时拉住了他,将他从上面扯了下来。
池景行一下来便甩掉了那双手,抬起眼来皱眉看着眼前的人。
“不关你的事,离我远一点!”
:小狗
等到池景行看清了眼前的人,才发现对面是一个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小几岁的小女孩。
女孩的脸很圆,眼睛却大得很,歪着脑袋看着池景行,却没有生气。
她只是平静地说:“你不要这么凶,我只是担心你会不小心掉下去。”
池景行看着她的眼睛,忽然就想起了那只小狗。
面前女孩的眼睛很纯净,漆黑的瞳孔没有半点杂质,皮肤很白,肉眼可见的细腻。
一看就是和池景行不一样的、生活在阳光下的小孩。
他不明白,这样的女孩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女孩看着池景行没有想要交谈的意思,便说:“你不要再站在上面了,很危险的。我走了。”
可就在她转过身去的一瞬间,池景行干巴巴地憋出了两个字。
“谢谢。”
女孩的脚步顿下了。
想了想,她还是转过身来,走到池景行身边坐下。
“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里?你爸爸妈妈呢?”
父母就是池景行最不想提及的两个人,他冷冷地别过脸,又变成了之前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只是他终究没有再凶,只是问她:“那你呢?你的爸爸妈妈呢?也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里不管吗?”
女孩听见这话,摇了摇头。
“是我不告诉他们的,”女孩纯净的眼神里忽然流露出一股悲伤,这种悲伤池景行很熟悉,但是又好像和他的悲伤不一样。女孩继续说,“我不想让爸爸妈妈担心,所以是一个人来的。”
医院天台上,两个小孩都没有父母的陪伴。
只是一个是因为逃避父母,另一个,是因为担心父母。
从那以后,池景行和女孩便有了一个默契的约定,两个人时常会在黄昏时刻跑到天台上去玩,池景行很沉静,那个女孩也并不活泼,但两个同样性格的人待在一起的时候,似乎就有很多话可以说。
直到有一天,女孩去天台的时候带了一个便签本。
便签本上是很可爱的小狗背景,池景行看得有些发呆。
女孩递给他一支笔。
“我好朋友曾经跟我说,只要把不开心的事情写在便签纸上,折成纸飞机飞出去,不开心的事情都会消失不见的。你要不要试一试?”
池景行看着本子上的小狗,接过了她手中的笔。
那个傍晚,池景行洋洋洒洒地写了整整三页纸。
女孩也不催他,安静地坐在他的身边,微风吹过,女孩发梢上的清香轻轻飘进了池景行的鼻腔,池景行手中的笔顿了顿,继续写字。